时乱,妖魔横行,为乱人世,以人为牲畜,取乐,作食。
景沉璧久久不能言语。
他被保护得太好了,前半生最忧愁苦闷的时光也不过是刚意识到自己爱慕师尊的那段日子,每天想的也是如何得到师尊的夸奖,这种天下大乱,妖魔以人为食的故事他连在话本里都少见,史无前例的巨大冲击令他回不来神,看着周围形形色色的面庞,陷入迷茫。
被关的都是普通凡人,他一眼就能看出来,没有一个修士。凡人对上妖魔,只有沦为鱼肉的份。修道者呢?妖魔如此猖狂,没有修道者站出来降妖除魔,保护凡人吗?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不不,这是幻境,就算是真实发生过的事也是千年以前了,他操这么多心也没用,当务之急是赶紧破了这糟心的幻境出去,找到师尊,还有发疯的燕潇水也不知道掉哪儿去了……
各种念头挤满景沉璧单纯的识海,挤得他脑袋疼,直到一声难以压抑的哭喊拉回他的神识。
为免引起妖魔的注意提前上了路,缩成一团的人群即便再惊恐害怕,也都压低了哭泣声,但这一声哭喊却撕心裂肺,像溺水者失去了手中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充满了走投无路的绝望。
一个老妪怀中的孙女忽然咽了气,孩子不过两三岁,没了父母,跟着奶奶颠沛流离,手脚细长伶仃,像个小猴子,在被抓来的路上受了伤,一直窝在奶奶怀里安安静静不言不语,没有存在感,刚才突然抽搐起来,眼看着就没了气息。老人哭得伤心欲绝,孙女没了,她也不在乎死活了,其他人有同情的,有物伤其类悲痛欲绝的,也有一些人怕引来妖魔注意,呵斥老人小声不成,去捂她的嘴。
景沉璧看着她怀中还有救的孩子,犹豫不决。
这是千年前的事,结局早定,他去了有用吗?
这真的是千年前的事吗?
这时,景沉璧想到了既清酌。不是想起他教诲过的话,也不是想起他曾做过的事,只是想起既清酌这个人,景沉璧的犹豫就散了,心定下来,走向那老人:“可以让我看看吗?”
在雾雨山,别的不强求一定要学,但救人之法是每个人必修的一门功课,资质愚钝如平安,只能做些研磨洒扫、端茶倒水的小事,在下山时遇见伤者将死,他也会几招简单的救命法,可保将死者一线生息。景沉璧一心出类拔萃以得到既清酌的赞赏和夸奖,在这方面更是不曾落下,不多时便救回了女孩儿,看着老人喜极而泣,对他感恩戴德的激动模样,景沉璧不再迷惘,下定了决心。
就在这时,他察觉到有一道目光在注视着他,循而看去,人群外,一个青年坐在牢笼边正看着他,景沉璧心里一惊,不为别的,这青年太鹤立鸡群了。
他一点没有死亡将至的恐惧和悲戚,一身锦绣红衣连衣角不曾脏污半分,在蓬头垢面、形容凌乱的人群中格格不入。那身鲜艳的红衣在他身上丝毫不显俗气,因为再艳也艳不过他的相貌,五官秾丽灼烈,明艳得像是一团燃烧正盛的火,眉心一道金色羽翎纹印,一双灿然流金的眼瞳非人的妖异,若非他只是安静地看着,没有一点恶意,景沉璧都要把他当成和笼子外那些妖魔一伙的了。
元梁已经研究出冥法笼的破解之法,可还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他正沉思,景沉璧走到他身边,通知他自己要救这些人的决定,元梁并不意外一笑:“这才是扶卿仙尊的亲传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