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这种时候了,你还说这干什么呀?快叫他们赶车——”
迟镜越发急切,可季逍似乎领会不了他的意思,看他这般情状,才不紧不慢地转头,吩咐外门弟子驱车。
车轮再度滚动起来,可是因山雨过盛,旁边便是万丈悬崖,只能缓缓前行。
迟镜顾不上挨淋了,时不时撩起车帘,看还有多远到山门。不看倒好,一看之下,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此时的临仙一念宗,竟像整个宗门都在历劫一般,被笼罩在天灾似的雷暴里。电如龙蛇狂舞,不断肆虐,天地一次次被映照得发白,万壑失声,千山失色。
细密的水珠扑满迟镜的眼睫,发鬓也被染湿,流下细细水痕。衣领都贴上了锁骨,但迟镜全不在意,他从未有如此仓皇的时刻。
以前不管惹出多大乱子,都觉着会有谢陵兜底——此时此地,他却如此惶然,好似刹那之间,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基石。
迟镜一眼不眨地望着视野尽头,突然,一点寒芒自远山飞起,直冲九霄高处。深青色的剑影、挥洒出漫天晚霞般的剑气,迟镜一眼便认了出来,那是自家道侣的本命仙剑,修真界威名赫赫的神兵——青琅息燧剑。
谢陵在那里……谢陵释出了本命剑!雷劫如同活物,愈发兴奋激昂,成千上万道雷霆同时落下,乌云中似有群魔怒吼,全部倾泻在一柄剑上。
一声悲鸣远扬,震荡万里山川。
为修真界斩下无数邪佞的青琅息燧剑,在此刻轰然粉碎。
迟镜亲眼目睹了一切。
两股巨力相撞,制衡消弭渐淡。风停了,雨息了,乌云迅速散去,雷电如未曾来过。天空被淬炼了一遍,明净似一汪湖泊,澄澄金光积余在西边,原来此时仍是黄昏。
直到很多年后,迟镜都忍不住后悔——那天本不该贪玩,不该晚归,不该和季逍拖延……如果早回宗片刻,会不会结果有所不同?
听说青琅息燧剑裂成了千万片,随风雨葬在燕山的潺潺长河、萋萋草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