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晚膳的时候老太太就提过几句,今儿一大早天刚擦亮,解语花贴身的雪雁就忙把他从黄梨木描金雕海棠的睡榻上喊醒,说是姻亲薛姨妈带着宝姐姐到府上来做客,这个时辰车驾已快到府门了。老太太专门叮嘱了,要家里的哥儿姐儿们都到院子里去迎,方才是亲戚间亲厚的意思。

    “宝姐姐?”解语花一边匆忙的套上外衣,一边疑惑道。

    雪雁弯下腰帮解语花穿鞋,一旁的紫鹃一颗一颗仔细地绞紧了外裳上的盘金八宝镶珠扣,她是老太太派到解语花屋里的,笑着解释道:“就是那薛府的二公子屠颠,上面还有个大公子去岁已然成家了,小公子年岁还小,想必是能和姑娘顽到一处去的。”

    雪雁到底是年纪还小,一团孩子气地接话:“薛家的二公子?这岂不是巧了,我们家太太在闺中的时候和他们家也是有些渊源的,这论起来还算是我们姑娘的表兄弟呢!”

    “快别胡说,”解语花穿戴完毕,不轻不重地斥了雪雁一句,又转向紫鹃疑道:“既然是薛家的二公子,怎么姐姐方才唤他宝姐姐呢?”

    紫鹃听罢拿手绢子掩面一笑,方才答道:“我的好姑娘,你有所不知,这二公子从前也来过几回府里,不知怎么的和我们瞎二爷很是不对付。瞎二爷那人你也是知道的,活脱脱是个混世魔王,不知哪里学来的混账玩笑话,说二公子是什么‘宝批龙’,又说这二公子说话阴阳怪气的像个人妖,故非要我们全府的丫鬟婆子都改口,叫他作‘宝姐姐’才算罢。”

    雪雁顿时忍不住绞着绢子笑起来:“瞎二爷这人,真是、真是……”

    解语花听罢也笑着摇了摇头。说话间,老太太房里的鸳鸯已来催过几次了,三人忙打点打点赶到院子里去。

    房内说话耽搁了些时日,解语花刚到院子,就见黑瞎子、黎簇苏万杨好一行人早已等在院中。还没等他站定,就见黑瞎子凑到他跟前,笑嘻嘻地说道:“解妹妹,待会儿人来了你就和我呆在一处,千万别搭理那个屠颠,他就是个变态。”

    “我要是变态,你就是变态他爷爷!”

    众人齐齐看向院门,只见一个穿不知道什么质地反正很贵的长袍的小公子迈进院门,尚未走近就冲黑瞎子翻了个十条街外算命的盲人都能看清楚的白眼。

    眼见他走近了,黎簇苏万杨好立刻亲热至极地凑上前,阴阳怪气地说着些“宝姐姐宝姐姐”、“我们可想死你了”、“你如今还活着呐”之类问候的话。解语花远远看去,倒是热闹成一团,怪不得老太太经常说亲戚们之间还是要勤走动方才能以示亲厚,果然如此。

    看看他们,玩的多好呐。

    屠颠冷静地拨开身边围着的一圈小孩,活像个天生的聋子。真真是可怜,解语花暗自想道,这院里本就有个瞎子,现如今又添个聋子,天可怜见的,九门往日里最擅长在旁人坟头蹦迪,如今报应还是应在了他们这一代身上。

    眼见那屠颠走到黑瞎子和解语花面前,解语花原以为他是要和黑瞎子叙叙旧,说些一个残疾的我如何拯救一个残疾的你之类的酸话,没想到他只瞪了黑瞎子一样,转头就对解语花笑道:“解妹妹,在府里就听说你来了,我原本还不信,如今一看,倒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