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际,心口的疼痛已是越发自主的散了不少,虽是怪异,虽也不知何故,但却着实是解了心疾发作的燃眉之急。待得站定身形,她稍稍敛神一番,目光朝葬月望来,低沉道:“月悠今日之言,倒像是已然知晓本宫藏身于此,只不过啊,那月悠,终究还是卖了你葬月一个面子,不曾搜查,就这么离开了,倒也是有情有义了。”
方才在壁洞内呆着,自也是将月悠与葬月的话听得清楚。也纵是月悠如今已成百里堇年的人,但却不得不说,就凭月悠仍还给葬月面子的不曾大肆搜查,便也证明,那月悠,着实不曾坏到骨子里。所谓的恩情与道义,他终究还是讲的,只是可惜的是,如此人才,却偏偏要投奔百里堇年,而非大周,也不知他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自信着大英会敌过大周,从而才令他一门心思的对百里堇年臣服,对她颜思涵与大周敌对。
思绪翻转,越想,倒是越发的想不通。
则是这时,葬月叹息一声,面色突然变得越发的遥远与悲凉,极是无奈的道:“月悠本是这种性子,得了谁人恩情,便会一直记着,一直对你好,便是明明君令在身,也明明知晓长公主在这里,但他仍是放弃搜查,他此际想全的,不过是我葬月这条贱命罢了。毕竟啊,一旦长公主从我这屋中搜查,我葬月定无活头,他只是仅想着还我恩,却偏偏我施他之恩,他早已还尽,无需再保我性命了。”
思涵神色微动,一时之间,并未言话。
两人突然便极有默契的沉默下来,周遭气氛也深沉压抑,待得片刻后,葬月稍稍回神,目光深邃的朝思涵落着,继续道:“长公主今日也累了,如今月悠一走,此处便该稍稍安全了,长公主先在屋中休息吧,我扶青竹去偏屋挤挤。”
嗓音一落,似如情绪极是滴落一般,不愿再多言,待得尾音稍稍一落,他便略微干脆的转身朝不远处屋门行去。
思涵满目深沉的将他那清瘦的脊背凝望,一时之间,未言话,直至他即将行至屋门处,她才敛神一番,漫不经心的出声,“葬月公子当真以为,今夜你还可安稳休息?”
葬月微微一怔,足下一停,转眸朝思涵望来。
思涵径直迎上他那双略微起伏的眼,“百里堇年抓不到本宫,自会让人继续将这大英禁宫翻个底儿朝天,许是等会儿再来你这屋中搜寻的,可就不是月悠了,而是其余禁军了,如此,今夜注定是不眠之夜。”说着,神色微动,话锋也稍稍一转,“太上皇一亡,皇上为大,后宫内的所有公子,皆人心惶惶,性命不稳,不知何时百里堇年便会暴戾成性的诛杀他们,而葬月公子你,自是不能幸免。葬月公子今夜既是孤注一掷的救了本宫一回,不知,可有继续追随本宫之意?倘若葬月公子愿追随本宫,许是这会儿,葬月公子不是要去偏屋休息,而是得与本宫继续冒险前行呢。”
冗长的一席话,被她以一种幽远清冷的嗓音道出。
葬月再度怔了一下,他那清俊的面上,也终究是露出了几许最初想见时的那般局促与不安。
思涵深眼将他的所有反应全数收于眼底,心头也略有起伏,只道是最初在大英礼殿见得这葬月时,不过是与他对视几眼,便见这葬月局促紧张,是以,当初本还以为这琴师极是年少,并无城府,不料后来一见,便是他双手皆断而颓废丧志,如今倒好,今夜再度相见,便见这厮已是开始不苟言笑,讳莫如深了,所有的言行举止皆非最初那般拘谨局促,反倒是处处都透着几分不曾掩饰的老成与厚重,她对他的印象啊,也随着他今夜的表现再度变化,却是最终,此时此际,她终于是在他面上找出了几丝最初相见的局促之感,才也蓦然发觉,这短短几日内,这琴师葬月的性情,也是各种而变,纵是将一身的老成与清寂变现得毫无破绽,但如今这几丝局促,终还是将他彻底打回了原形。
若说百里堇年东临苍这些人老成,那是发自骨子里的老成,但这葬月老成,则是被逼无奈的要去伪装而来的老成。
“葬月若是与长公主一道走,许是,许是容易拖累长公主。”正待思涵思量之际,这时,葬月敛神一番,低沉叹息的道了话。